傷口地圖指南
開刀出院買的幾綑紗布和棉棒用不完了。
在醫院有專業人員照顧 十幾天下來傷都快養好了。
我在想其實是我的身體謀劃在醫院養傷 所以讓我二次入院。
開刀只住了六天 感染卻是一倍,
等到真正出院之時 秋天已逝去一大半,
好可惜 今年的秋天比較長。
現在 我可以說是徹徹底底沒有自己的腎臟了。
雖然他們早已無功用 只是單單存放在我的身體裡十幾年 很像工廠角落邊裡存堆的廢器,
現在全部取走 腰部二側空空如也 心裡若有悵惘 不知道為什麼。
(難道是感覺像生化人嗎:O)
二次腎臟摘除 一次是無準備下發生的手術 一次是預約好進行的手術。
(嗯 移植手術應該算是清醒下的無準備吧~)
在十月份動手術之前 我本以為有了心理準備 不管哪一方面都會比七年前安心順利,
但後來這場無預期的感染入院稍稍把我無理由的樂觀教訓了一頓。
或許可怕的並不是難以捉摸的變化,
過度的防衛才是失守的真正原因,
或者是因為此次手術是在進入三十代後的緣故呢。
這次利用腹腔鏡將右腎與右邊輸尿管切除的手術 歷時約六個鐘頭 最後一個小時在恢復室等待甦醒。
早上老妹陪著我 大概十點時從病房下樓到二樓手術室,
自動門打開 被推進等候區,
原本以為直到被叫進開刀房之前 都有老妹陪在我身邊,
沒想到新的手術室作業程序是開刀的人被推進來以後 先停在一個窗口前核對資料,
核對完畢 馬上從窗口的另一邊伸出一個像剷子的機器 把人從推床上剷起來移動到窗戶另一邊的推床上。
就在這樣搞不清楚的狀況下 我和老妹愣愣呆呆地就這樣隔著牆壁上的大孔簡單揮手道別了。
進去以後 我一個人躺了約半小時才被推進開刀房,
這段時間有點漫長 但是不知為何又感覺輕鬆。
醒來以後我和老妹聊起這個環節 都覺得這個作法好像在上菜 這就是所謂的「我為魚肉」吧。
開刀房總是很冷。
裏頭也總會聽到從音響裡傳出 聽不出選曲是依據哪種喜好或原則的音樂,
似乎打開音響並沒有聆聽或其他特殊的意圖 只為了發出一種聲音而已,
至少我就沒有被音樂安慰到,
而且頂上的燈很亮。
在被麻醉弄睡前 我仰頭找到一只牆上的電子鐘 顯示時間是 11 : 22。
相較七年前把左邊腎臟拿掉在肚皮上留下的縱貫線,
這回傷口真是小巫見大巫。
當年並沒有腹腔鏡的手術方法 取腎必須從身體正面開腸剖肚,
但我事先並不知曉 因為那時進手術室預定要做的並不是切除手術 只是內視鏡檢查而已,
之所以變成開了大刀 是因為醫生看到不好的東西 當機立斷將左腎與輸尿管切除;
當年回到恢復室剛從麻醉甦醒恍恍惚惚的我,
腦中以為現實仍停留在內視鏡的事實上 所以害怕地以為我的胃怎麼了 不明就理地對著護理人員大聲呼叫,
其實只是那條長長傷口的疼痛。
當時的作法也不容許一次拿二邊 所以得等將來有問題發生時再來挨第二刀,
不過 現在對於移植後原本腎臟若出現問題就不會這樣處理了。
這一條出乎意料存在又長的傷口,
從乳間一直延伸繞過肚臍直到下腹部的三角丘上 正好是腹肌的長度 也正好位在腹肌的正中央 約24公分。
一個在肚子中間的凹縫 看起來很像有練出腹肌的樣子。
所以我可是有腹肌的。
現在醫學確實比七年前進步許多 不僅讓患者少受皮肉之痛 也縮短復原的時間。
同理 移植手術一定也比十年進步,
術後的維持 所謂的存活率(也就是臟器的使用年限)應該也是漸漸提高,
我不是很常但會竊竊地幻想 期望隨著醫學的進步 存活率逐年提升將來平均可用二十年以上,
用到身體用不動為止。
縱貫線旁邊 現在多了幾個支線。
一共三個 一大二小 再外加一個引流管的小孔。
大傷口約九公分 正好在移植那條疤的對稱位置 而且就快要接在一起。
照鏡子可能會看成一條微笑曲線吧。
加上上面二個洞 是一張笑臉吧。
移植的疤是裡面比較醜的 因為需要拆線,
現在用可吸收線採內縫法方式縫合傷口 不必拆線 疤痕不會像鐵道一樣,
不過肚子上三次開刀累積下來大大小小的傷口仍是組成了一張路線地圖。
新舊路線之間的畫法還有所差別 所以這還是一張有時間性的空間地圖。
我從來不討厭這張畫在肚子上的地圖 沒有擦去的必要。
手臂上的疤也是一樣。
大江健三郎母親的外公告訴大江健三郎的母親,
若將來有一個人連妳奇怪的耳朵也一起喜歡 那麼這樣的人便是妳真正的夫婿。
我也是這麼覺得。
除了肚皮,
這次開刀後,
我的眼睛似乎也多了一個傷口 很討厭 經常淹起水來,但我想過一陣子就會癒合的。
2012.11 肚皮上的搞笑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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